2024年01月22日18:20 來源:中國青年報
1月19日,“國家工程師獎”表彰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一個群體,那就是當天的主角——“國家工程師獎”的得主們。
這是首次以黨中央、國務院名義開展“國家工程師獎”表彰。81名個人被授予“國家卓越工程師”稱號,50個團隊被授予“國家卓越工程師團隊”稱號。
工程師是推動工程科技發展的創新主體,是國家戰略人才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天受表彰的工程師個人和團隊,是新時代工程師隊伍的優秀代表。他們在重大工程建設、重大裝備制造、“卡脖子”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重大發明創造等工作中,矢志愛國奮斗、銳意開拓創新,取得了一批先進工程技術成果。
獲獎者手中的“國家卓越工程師”獎章以紅色、金色為章體主色調,紅色寓意紅心閃耀的忠誠,金色象征金碧輝煌的碩果,這枚獎章上,有經典的五角星與天安門元素,象征國家級榮譽,還有具有代表性的工程技術成果,象征我國科技創新事業發生的歷史性、整體性、格局性重大變化。
“國家工程師獎”獲得者、哈電集團首席科學家覃大清說:“關鍵核心技術關乎國家的安全和發展,聚焦工程科技自立自強,攻堅克難是中國工程師該盡的責任!鍛造國之重器是我們應有的擔當!”港珠澳大橋工程總工程師蘇權科則表示,他將致力於培養更多的拔尖創新人才、更多的杰出工程師,推進工程師資質國際互認和中國工程師國際化進程,不斷提升中國工程師在國際上的地位和作用。
高速鐵路、5G、港珠澳大橋、“中國天眼”、雜交水稻……在祖國天南海北的大地上,寫滿了這些支撐服務中國式現代化的工程科技成果。而這些成果的背后都有一個閃亮的名字:國家工程師。
把工程科技成果寫在祖國大地上
作為我國水電裝備制造領域知名專家,覃大清到哈電集團哈爾濱電機廠大電機研究所那年,大學剛畢業,還不到22歲。
在那個水力機械專業最前沿的“陣地”,他開啟了自己的人生夢想,30多年來一直從事水電裝備的研制。他主持了三峽水電機組、白鶴灘水電機組、響水澗抽水蓄能機組、陽江抽水蓄能機組的研發工作,取得了豐碩成果﹔攻克了多項世界級技術難題,使我國水輪機水力設計及穩定性研究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而長在洞庭湖邊的萬步炎,則有一個關於海洋的夢想。
萬步炎的外祖父曾參加紅軍,為革命壯烈犧牲。在物資匱乏的年代,政府每年都會救濟給他家600斤谷子。這份珍貴的口糧,和鄉裡鄉親間口耳相傳的外祖父的故事,在萬步炎心中深深刻下“國家”二字,海洋則是萬步炎“以身許國”的根據地。
海洋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公海礦產資源誰有能力先勘探,誰就具有優先開發權。20世紀90年代,發達國家在國際公海中“跑馬圈地”,而我國海洋勘探技術才剛剛起步。
1985年,萬步炎從中南礦冶學院探礦工程專業碩士畢業后,進入長沙礦山研究院工作。那時,研究院正著手組建海洋採礦研究室,他毫不猶豫率先報了名。“國家需要我干什麼,我就干什麼。”
在萬步炎身上,能看到湖南人身上的那股“蠻勁”。
他曾到日本進行為期一年的合作研究。一年后,面對日本的高薪邀請,萬步炎毅然選擇回國。后來,他第一次登上遠洋科考船,現實卻給他澆了一盆冷水。船上幾乎所有的鑽探裝備,小到樣品管,大到取樣器、地質絞車,都是“洋品牌”,尤其是從國外高價租來的深海鑽機,也是個“半吊子”,在海上干了兩三個月,一個樣品都沒取到。
“國家落后於人的地方,就是我努力的方向!”萬步炎痛定思痛,立志一定要造出中國人自己的深海鑽機。
也在1985年,來自陝西岐山的蘇權科結束高中物理老師生涯,進入西安公路學院,成為橋梁與隧道專業的一名研究生。懷揣修橋鋪路的夢想,畢業后蘇權科來到了廣東省交通科學研究所,開始進行結構設計、檢測及科研工作。
在參與港珠澳大橋建設之前,蘇權科親歷了多座跨海長橋的工程建設,包括廣東汕頭海灣大橋、台山鎮海灣大橋、廈門海滄大橋等。因此,他對國內橋梁建設水平同國外先進國家的差距有著清醒認識。作為一名工程師,“建設世界一流橋梁”一直是他的夢想。
港珠澳大橋橫跨伶仃洋,是當今世界總體跨度最長、鋼結構橋梁最長、海底公路沉管隧道最長的跨海大橋,也是公路建設史上技術最復雜、施工難度最大、工程規模最龐大的橋梁,被外媒譽為“現代世界七大奇跡”之一。
“建一座在國際一流橋梁中能佔一席之地的橋”是蘇權科的夢想。他把這個夢想寄托在了港珠澳大橋上。2003年,國務院批准開展港珠澳大橋項目前期工作,蘇權科就是最初參與大橋籌建的13人之一。
“回頭想想,我之前參與的每個項目,似乎都是在為港珠澳大橋的建設作准備。”蘇權科說。
甘肅省治沙研究所所長徐先英同樣是在1985年參加工作的,自那時起,他就一直奮戰在抵抗風沙的最前線。對西部地區來說,荒漠化是制約經濟和社會可持續發展最重要的環境問題。徐先英在這個與風沙搏斗的戰場上,一干就是38年,用青春守護綠水青山,用科技阻擋風沙的腳步。
他下農村、跑野外、測數據、寫報告,在這38年時間裡,幾乎把實驗室和辦公桌都“搬到”了治沙一線。如今,他臉上刻滿了滄桑,但履歷中寫滿了榮譽和成就。
但他堅稱,自己只是治沙隊伍的一名平凡“老兵”,在漫漫治沙路上,艱苦奮斗,追求卓越不過是自己應盡的本分。
“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
想鑄就“大國重器”,就得有嚴謹篤實的精神。
“中國天眼”(FAST)工程團隊,是由“人民科學家”南仁東先生於1994年回國創建的,自成立以來,長期圍繞中國天眼工程開展關鍵技術攻關。如今,“中國天眼”通過開創建造巨型射電望遠鏡的新模式,突破傳統望遠鏡的百米工程極限,成為當今世界最大、最靈敏的單口徑射電望遠鏡。
“這台望遠鏡幾乎滿足了我們工程師對一個傳奇工程所有的期待,巨大的工程體量、超高的精度要求、極其復雜而又特殊的工作方式,構成了工業領域巨大的技術挑戰。”“中國天眼”團隊現任負責人姜鵬說。
截至目前,FAST發現的脈沖星總數超過800顆,是國際上同一時期所有其他望遠鏡發現脈沖星總數的3倍以上,在脈沖星物理、快速射電暴起源、星系形成演化及引力波探測等領域產出一系列世界級成果,連續兩年入選兩院院士評選的中國十大科學進展。
“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工程無論大小,都需要日積月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
“海底機器人”是萬步炎的微信名,人如其名,他也把深深海底作為奮斗戰場。由於工作性質的原因,萬步炎經常在海上一待就是幾個月。眩暈、反胃、台風、巨浪、深海下潛、海底鑽探、保壓取樣……對於海洋勘探的日常生活,他甘之如飴。
“在海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最不怕的就是困難,越是遇到困難,越要鑽透一切困難。”海上的工作環境特殊,一些在陸地上輕而易舉的事,在出海期間卻變得尤為困難。“海牛Ⅱ號”的一次深海試驗卡殼情況,讓萬步炎記憶猶新。
2021年3月,“海牛Ⅱ號”鑽機完成海底作業,正從海底回收時,從國外進口的配套收放絞車排纜系統的傳動機構出現嚴重損壞。當時鑽機懸吊在1000多米深的水下,上不來也下不去。同時天氣預報顯示,48小時后,將有強台風經過這片海域,“船必須離開躲避”。團隊緊急聯系丹麥廠家,求助國內代理商,得到的回復都是“無能為力”。
難道真的要砍斷纜繩,把國家幾千萬元的投入、團隊多年來的心血,沉入海底嗎?船上幾乎所有人都灰心了,萬步炎除外。
“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歷了,決不能被這點困難嚇住。我們自己修!”萬步炎迅速畫出液壓系統的設計圖,船員們或湊或拆,在船上拼齊所有需要的零部件,一起動手做了一套新的系統……經過近30個小時的奮戰,“海牛Ⅱ號”鑽機在台風到來前,被完好無損地回收到甲板上。
而在萬步炎看來,比鑽機更有價值的,是他的學生成為一個個“金剛鑽”。
在“海牛”團隊裡,有的是跟了萬步炎幾十年的老師傅,有的是博士畢業不久的新手。大家無一例外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不僅是做事,更重要的是為人。對於團隊成員,萬步炎有一個基本要求,就是做“工人型學者”,既要掌握理論知識,又要會動手、能操作。
30余載初心堅守,30余載風雨兼程。作為復興號高速列車研發創新團隊負責人,國鐵集團“百千萬人才”工程專業領軍人物,周黎始終胸懷“大國重器”夢想。
“在5年的科研攻關過程中,團隊每位工程技術人員都把研制出中國自己的動車組作為使命任務,以自主化、標准化為主要工作目標,構建了正向設計工作流程,通過累計1.6萬列次、170萬公裡、正負溫差40攝氏度的大量試驗,全面攻克了高速列車轉向架系統、高速牽引制動系統、大帶寬網絡控制系統、流線型車體結構等關鍵核心技術,成功研制出復興號高速列車並實現時速350公裡持續安全運營,樹立了世界高鐵商業運營新標杆。”周黎說,這是新時代鐵路科技創新的重大標志性成果。
2023年10月,雅萬高鐵開通運營。周黎介紹,這是中國高鐵首次全系統、全要素、全產業鏈在海外落地,以復興號為代表的中國高鐵技術創新成果,為世界鐵路提供了中國技術、中國方案、中國智慧。
勇當新質生產力的開拓者
每一位獲獎的工程師,都吃過很多苦。
為了解決沙區防護林建設與水分平衡問題,徐先英終日泡在沙漠試驗區,甚至自帶干糧,野外充飢。他白天進沙漠,晚上查文獻、作分析,先后獲得北京林業大學水土保持與荒漠化防治專業碩士和博士學位,又順利完成美國懷俄明州立大學高級訪問學者任務。
進不了城,回不了家,終日與沙為伴。那些年裡,身邊的年輕研究人員相繼轉行跳槽,但徐先英的初心卻從來沒有動搖過。
早期的甘肅治沙,普遍採用“人拉肩扛”的壓沙模式,沙區開坑困難,既費人力,效率也難保証。后來,部分地區也嘗試引進大型治沙設備,但對於西部沙區的農村來說,大型設備高昂的使用成本和沙漠破碎的地形一度成為治沙壓沙“卡脖子”的難題。
“一定要想辦法,造出一台更小巧、更便捷、沙區群眾用得起的機器。”他為自己定下目標,研發、制造、反復實驗。可當他們拿著設計圖四處尋找代工企業時,卻一次又一次地吃了“閉門羹”。
“沒人代工,我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