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氣回腸的文化抗戰交響曲

在波瀾壯闊的抗戰史詩中，戰火與硝煙常被作為歷史敘事的焦點，而文化戰線的斗爭常常隱於歷史深處。錢林森與王劍平合著的長篇小說《陣地》（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以1938年至1944年的“桂林抗戰文化城”為背景，展示了夏衍、郭沫若、田漢等中國知識分子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挺身而出的歷史擔當。

小說開篇便以夏衍接受創辦《救亡日報》的秘密任務為引子，串聯起郭沫若歸國、田漢組織戲劇運動、陶行知開展岩洞教育等一系列事件。在虛實交織的敘事手法中，作品既梳理了歷史脈絡，又賦予人物鮮活的血肉與情感溫度。

值得關注的是，作品並未陷入史料堆砌的窠臼，而是通過文學化的敘事，讓歷史“活”了起來。其中，對音樂家張曙的刻畫尤為震撼人心。

1938年12月24日，日寇對桂林實施轟炸。當時，張曙正帶著幼女張達真在家中。因沒能及時躲避空襲，父女倆一同遇難。空襲過后，人們趕到查看時，隻見“張曙的下半身埋在廢墟裡，手上除了緊緊抱著女兒，手裡還捏著那張《我們要報仇》的稿子”。這段與他生命同在的旋律，連同他在桂林期間創作的《負傷戰士歌》等作品，后來成為激勵無數志士的抗戰強音。

《陣地》一書，對“文化抗戰”這一概念進行了深度開掘。在日軍鐵蹄踐踏山河的危急時刻，桂林匯聚了很多文化精英。他們以新聞、文學、戲劇、美術為武器，為民族獨立和解放事業作出貢獻。

書中詳盡記載了《救亡日報》在敵機的狂轟濫炸下依然堅持出版，傳遞堅持抗戰的聲音﹔重現了《義勇軍進行曲》通過桂林廣播電台響徹大江南北，凝聚民族精神的場景﹔描繪了話劇《一年間》連續上演30余場，以“戲台即陣地”的執著信念喚醒民眾覺悟的過程。因此，書名“陣地”一詞，包含了軍事陣地與中華民族精神文化陣地等多重內涵。

同時，該作品的多聲部群像刻畫令人印象深刻。小說以夏衍的堅韌不拔、郭沫若的澎湃激情、田漢的赤誠之心、李克農的智勇雙全為支點，勾勒出20余位主要人物的命運軌跡。他們中有毅然歸國的學者，有在戰火紛飛中堅守教育陣地的師者，有以舞台為戰場揮洒才華的藝術家，更有無數默默奉獻的文化工作者。這些形象各異卻心懷救國使命的身影，共同譜寫了一曲蕩氣回腸的“知識分子的英雄交響曲”。

比如，日軍轟炸導致《救亡日報》印刷廠設備損毀。夏衍不容許陣地失守，借助從廢墟中掏出的鋼板、蠟紙，與印刷廠全體人員熬夜加班。次日，《救亡日報》如期出刊。他在社論中寫道：“同胞們，請記住日軍的慘無人道。我們會團結起來，抗戰到底。”豐子愷也以漫畫形式聲討日軍暴行，並在畫作上題詞一首：“空襲也，炸彈向誰投？懷裡嬌兒猶索乳，眼前慈母已無頭。血乳相和流！”日軍的殘暴、人民群眾的慘狀以及這些心懷正義的人士滿含血淚的控訴相交織，成為小說中令人難忘的記憶點。

書中還細致刻畫了這樣一個場景。戲劇家歐陽予倩對桂劇進行徹底革新，將京劇《梁紅玉》改編為“新桂劇”，深受觀眾歡迎。然而因劇中的念白、唱詞被認為是借古喻今，諷刺當下權貴，引來國民黨廣西高官施壓，要求修改。歐陽予倩對此不屑一顧，輕蔑地扔下一句：“可以禁演，一字不改！”他以堅定的信念守護著藝術的尊嚴。

總之，《陣地》是一部描繪抗日戰爭時期中國文藝界人士在戰火紛飛中堅守文化陣地，以筆為槍、以舞台為炮台的壯麗史詩。該作品通過一個個鮮活的故事，展現了文藝工作者們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用戲劇、音樂、繪畫等藝術形式，將每一個文字、每一節音符、每一幅畫卷，化作射向敵人的子彈。他們將藝術的種子播撒在戰火紛飛的土地上，綻放出不屈的精神之花。